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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遺往【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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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遺往【二合一】

祁青鶴收到消息的時候尚還沒有理整清冠官服, 甚至連新任的通牒都還沒有呈換。

“姑爺!姑爺!”

“不必跟著我,你且回去跟夫人說一聲,今日早膳我有事不回去了。”

家丁眼見著他收到消息後一頭就往裏沖, 忙小跑著跟上了他的腳步, 念叨著提醒他, “姑爺……那,那今日仲府那邊的家宴?可是老爺的大壽啊!”

“你托我帶話, 家宴之事全權委以夫人先代我向高堂問好。”

原是其樂融融的氛圍,府中上下皆數為他的這一次新任歡喜,又遇到了仲家老爺仲書國的大壽, 本是等著他交遞完上任的官牒,熟稔一二後回來一同過府。

新裁著禮冠都還放在了家中的玉盒裏頭, 那頭等著的人正和丫頭嬤嬤們有說有笑著念著他回來。

祁青鶴撥開了跟著家丁說道,“跟我與夫人說聲, 等我處完了手上的事情會立馬趕過去為泰山祝壽。”

“哎——”

地牢的門打開了。

裏面可生的黑暗, 甬道更是狹長逼仄走得很是教人心生壓迫之感,只待走過了到了裏頭才能看得見火光正掛在了那寒壁上。

鐵鏈四懸,便是連火都是冷的。

祁青鶴在裏頭看見了鋃鐺入獄的周之衡, 見他整個人都癱跪在了那裏很是失魂落魄的樣子, 一雙眼睛更是渙散的聚不得一絲的光。

他好似是瘋了,或是已經瘋了。

“……我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有殺人, 不是我下的手, 我沒有!”周之衡跪在了那裏一雙手握著牢欄。

“我知道, 我自是知你為人的。”祁青鶴安撫著他。

“我真的沒有, 子禾, 我沒殺人!我沒有!真的不是我做的!”周之衡跪在了那裏, 卻不知為何的說到了激動處涕淚縱流著。

像是哀慟到了極至一般的悲切著說道。

那一雙原是握著牢欄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地拽住了他的手。

“你救救我!子禾兄!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你且冷靜一些!”看著眼前昔日的同窗潦倒至此的模樣,祁青鶴沈著臉色伸手握著他。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真的沒殺人!我什麽也沒有做!”周之衡死死地拽著他的手悲慟著說道。

祁青容見他這般的模樣也不禁有動容,握緊了他的手,像是想要將自己的力量送於他一般的說道,“子衡,你放心,我一定會徹查此案清相將你救出這囹圄之地!”

“有我在此,斷不會讓你平白蒙受這不白之冤!”

他確實不會放任他在自己眼前含冤枉死不顧。

事實上。

有得人在他面前如此悲切的泣訴喊冤涕淚相交的求救於他,他也做不到置若罔聞,更何況這一份有著十年之交的同窗之誼。

他是知道周之衡性子的人。

此人性子一向溫敦謙和,時是勤勉自省,善人友加,入學第仕更是禮賢親厚恪盡職守不敢失心,殺人這種事無論如何也不會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更何況,不止是戕殺之罪,裏頭還背著更讓人悚然的東西。

他不信作下這一盡惡的人會是他周之衡。

他不信。

在第一份證據擺在面前直指周之衡的時候,他不信。只當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陷害於他,連眉頭都沒有皺的置之一旁繼續往下查下去。

至於第二份證據擺在面前時,他依舊不信。

他是相信他的為人的。

至第三份證據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面色生沈開始皺起了眉頭。

伎館緋玉樓藏屍一案,轟動了整個臨安城,一連幾天下來可謂是滿城風雨不斷,一時間人心惶惶,走在了路上都是心裏惴惴的,即便城中那幾日未禁宵禁,但夜晚的街上也不見了人影。

在牢中呆了大半個月的周之衡每每見到他,都是抱冤涕淚,叫喊著自己的無辜。

“子衡,你須跟我說實話,當夜你究竟在何處?”

“我……我就在家裏哪裏都沒有去。”

“更夫有親眼見著你三更的天往榮湘樓走了去,你家何時住在了那榮湘樓裏頭?”祁青鶴沈著一張臉語字堅硬的質著他,聲音已有了薄怒。

“我……”

“還有,這一捆沾了血了鐵絲為何會藏在你的家中,你拿這種東西作甚?”祁青鶴又問。

“這不是我的東西!這不是我的東西!”

“那這是誰的物什?”

“我不知道……”

祁青鶴見他神智混亂不清的模樣,一把伸過了手將他抓了過來,面容生冷的說道,“都這個時候了,你竟還想要瞞著我什麽?子衡,我說了我定會為你翻案,還你一個清白,不管是誰人想要陷害於你,你只要告訴我,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不要怕,不論是誰,我尚且在這裏,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他說的真切,但周之衡卻聽得更為悲切。

“我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不知道!你不要逼問我了!”

周之衡擺開了他的手,整個人伏在了地上悲哭了起來,“我只想和我娘子在一起,只想與她雙宿雙棲白首不離!為什麽!為什麽你們一個個的都要逼我!”

“我已不想要爬得高位,也不想著再出人投地了,我只想要她!”

“為什麽就連這麽小小的一個願望都不能允了我——”

說到最後,悲痛到了再也難以再說一個字,只翻來覆去的喊著“冤枉”,念著“無辜”。再又不停的伸著手想要拉著他的衣擺求他救自己,救自己娘子,但再問下去卻又說不出一個完整的東西。

祁青鶴站在那裏閉上了雙目,心中卻是一片倦怠。

“我想要相信你,子衡。”

他想要去試圖相信,但人終是無法越過事實真相閉目塞耳的去相信一個人。

當事實擺在眼前時。

信任崩解。

連帶著之前付之信任的自己,都將變得何其的可笑,就像是一個臺上的跳梁小醜一般,扮演著一個荒誕的戲幕,所有一切為之付出的心血與努力都成為了笑話。

他相信他。

帶著這一份信任,一路徹查,找到了他殘殺無辜的鐵證。

——坐實了他的死罪。

結案的那一日,他最後一次來到地牢看望他。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祁青鶴聲音生冷。

“……”

“十二條人命命喪你手,屍骨不全,殘屍斷遺,你做為走卒劊子手幹盡了這天下喪盡天良的事情。”祁青鶴站在他的面前,一只手抄著一宗黃卷冷冷的望著他,“十年詩書禮儀天倫道理念在嘴上,踩在腳底,二十二年修身養德掛在匾上,拋之腦後。如此罔顧人命,鞍做悵鬼,你當真是令我心寒至極!”

說罷。

他將手中抄著的那一宗黃卷拍在了他的身上。

殘卷紛落了一地。

周之衡跪在了那地上怔神了久久。

等到最後一張息落在了地上,他像是回過了神來一般,蒼白著一張臉色道,“……子禾,我不想的,我當真是被逼無奈迫不得以,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做的,我真的是無辜——”

“不要再讓我從你的嘴裏聽到無辜二字!”

祁青鶴怒火中燒的一手將他提了起來,“人是你一手搜羅的,是你親手將之折辱囚禁!為了討好那些個權貴,供做歡心的玩物。拿刀的是你,割肉的是你,削骨的是你,命也是折在了你的手上,背德喪心的事你是一件也沒有落下!你周之衡若是真還有這個臉面,就去對著那些無辜枉死在你手上的人去叫喊一聲冤枉罷!”

說到最後將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周之衡意識還有些混沌,被他這一摔在了地上也忍不住嘶吼了一聲,“明明是他們逼迫著我!罪魁何以全算做了我的頭上!我娘子尚且在他們手上,我難道就坐視不顧了嗎!是我想幹這些事的嗎!”

“這十二條人命是喪於你手!”

“是我想殺他們的嗎!”

“但這十二條人命喪於你手!”祁青鶴字語生冷。

“我——”

祁青鶴立在了他的面前目光生冷的望著他,“但這十二條人命因你成囚,因你折辱,因你喪生,你便絕不是無辜之人,更談不上冤枉二字!”

周之衡一時之間說不出一句話來,只伏在了地上失聲痛哭著。

十年聖賢書。

他何嘗讀不懂當中的是非對錯。

但若不咬定自己的被迫無奈與被害之人的無辜,他又何以去面對這樣一個雙手沾滿了鮮血的自己?只當是披著最後一層醜陋無比的遮羞布罷了。

但雖然醜陋,卻也好歹不至於讓他難堪到無法面對自己的無地自容。

“子禾,你我十年同窗,你就不能看在這十年同窗之誼……放過一馬嗎?”

周之衡哀切的擡頭望著他,“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麽,這一次,可否就當我求求你,放過我……她還在家裏等著我回去,還有我那未出生的孩子……我不能就這麽死了……”

祁青鶴站在他的面前面容生冷的望著他。

“子禾,我與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是知道我有多愛她的,你當真這般的狠心……讓她失去了丈夫,讓那還未出生的孩子自小就失去了父親嗎——”周之衡抓著他的衣擺哀求著道。

祁青鶴望著他,語字堅冷道,“你在下手的時候,可有想過,那些人也可能是他人痛失的至親骨肉,久尋未歸痛入心扉的生死至愛?”

“……”

周之衡跪在地上拽著他的衣擺徹底啞口無言的閉上了一雙眼睛,只是語字悲淒的笑了一聲,“你當真是……半點兒,也不留情面。”

“此案已呈,主從皆伏,明日斬首,不予後遲。”祁青鶴道。

“救救她!至少救救她!”

周之衡拽著他的衣擺突然擡起了頭疾聲叫喊著,“她是真的無辜的!她什麽都不知道!至少救救她!子禾當我求你了!求你救救她!”

祁青鶴望著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情緒,只看著他不斷的哀求著,不斷的磕著頭,直將額頭磕見了血。

就這樣看了許久。

祁青鶴卻是側過頭折步走去了另一邊,沒有多說一句話。

“我只有這一樁心事未了,子禾,你我十年同窗之誼,這是我求你的最後一件事了!”見他沒有答應,周之衡滿面的哀淒不絕,“這總不是違背天理公道的事,我只望她好好的,這一走,我也能夠安心了。”

祁青鶴背對著他立在了牢欄前,沈默了良久之後。

“可。”他道。

周之衡見他終於應聲,閉了閉雙目,臉上盡是一片的悲喜交加,卻顫著唇長舒了一口氣,最後向他長長的俯首拜謝。

“你若能代我救出她,我在黃泉之下也得瞑目了!”

“……”

祁青鶴立在了牢欄前面容生冷的沒有說一句話。

離初曉的天還剩下不到三個時辰。

周之衡心願得了,只覺得這些年過來心裏頭壓著的那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整個人竟覺得松快輕飄了起來,那是從來都沒有過來的解脫。

只在死前問他要來了一應的筆墨,借著死牢裏的微光裁了信張開始研墨付書。

那些來不及說的話。

那些來不及告別。

那些來不及訴的情意衷腸。

祁青鶴背對著他立在了牢欄裏面,只聽著那墨條一遍又一遍的碾過了硯臺,付書的毫筆潦草卻又有克制的維持著原來雋秀的模樣。

聽著紙張裁了一張又一張,鋪展著一封又一封的書信。

“卿卿吾愛,

當你看到這一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去濟州的路上了。知道你定你是會埋怨於我,為何不向你道別一聲就動身離開。只是事出緊急,我難暇其身,待等到我將濟州之事料理完成便會回來向你請罪。

吾安,勿念。”

又裁了一張折做了書信。

“卿卿吾愛,

我在濟州一切安好,只是有些分身不瑕,怕是會再忙上一些時日,你在家可一切安好?莫要再生我的氣了,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一定要記著照顧好自己。

吾安,勿念。”

又裁了一張折做了書信。

“卿卿吾愛,

近日天氣可有轉涼,仔細著莫要著了風寒,我這邊一切安好。

吾安,勿念。”

“……”

祁青鶴背對著他長身立在了牢欄面前,一張臉生冷的好似一潭的寒水,冷的沒有一絲的溫度。只聽著身後不盡的研墨聲,聽著那紙張一張又一張的被裁開,聽著他不時壓抑著的哽咽的聲音,卻是沒有一絲的表情。

穿堂的風吹過了他的臉頰,幽泠的壁火只在他的臉頰上投落下了一片的陰影。

在這不到三個時辰裏。

周之衡連夜寫下了足足一封信的家書,一雙眼球爬滿了血絲,紅著一雙眼睛將它們一一仔細的收疊妥當加之封貼。

最後一封信上的貼口則是咬條了手指留下了一個血印。

“這是我最後的請求了,子禾兄。”

周之衡將那些家書交給了他,擡頭望著他道,“勞煩你……依次按順序代我交給她。”

祁青鶴轉過了頭望著他,視線落在了他手中的那一沓家書上。

“大約一個月左右送一次,也可以延遲到三個月的時間裏。”周之衡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滿臉的疲色道,“望你能勞心記住,在三年裏面將這些家書送給她。對了,這是最後一封,我留了一個血印,你仔細些別混淆了。”

祁青鶴望著那一沓家書沈默了許久,最後伸手接了過來。

“我會記住的。”他道。

“如此我也就安心了。”

周之衡長吸了一口氣,擡頭的時候,好似又回到了同窗就讀的那一段時光,心願終得達成的望了他許久,道,“謝謝你,子禾。”

“不必謝我。”祁青鶴收了那一沓家書,望著他道,“到了黃泉,記著向那些亡者謝罪罷。”

周之衡望著他,“我會的。”

天已經開始微微蒙亮。

地牢值差的獄卒又有換了一撥,走過來給今日準備問斬的死囚重新按上了鐐銬,將他帶去了另外的地方安置著,等待大日的時候押往刑場斬首。

祁青鶴拿著那一沓的家書面容冰封的走了出去,一身錦派的官袍玄帶,只在走赴刑場時扶正了翅帽。

“你聽說了,這周之衡與祁大人原是十年的同窗。”

“誒,真的嗎?”

“可不是真的,所以這一樁案子才一拖再拖,一審再審,往後邊壓了這麽久。這十年的同窗,多少也是有些交情在的,沒準這一審再審的,直接就把人審得沒罪給放了。”

“誒,怕是……”

“但我聽這周之衡只是從犯,還是被協迫的從犯,說來從輕也並無不可罷。”又有人道。

“誰知道呢。”

“話說這主犯裴良居到底是何人,哪來的通天本領幹了這勾當?”

“我可聽說了,這案子原是與西陵王沈蒙有關哦,這裴良居你看他樣貌不凡,平日裏也深居簡出,但背倚著西陵王這棵大樹,效忠的是誰還用說嗎?”

這一樁鬧得沸沸揚的驚天大案,行刑的當日更是引來了無數的百姓圍觀。

祁青鶴正冠整衣的坐在了案前,面容生冷的看著差役先後將主從數犯陸續的押了上來,望著他們一字跪在了臺上。

周之衡落獄之後經日瘋瘋癲癲,或是涕淚縱橫叫冤或是淒聲哀求說道無辜。

當中真真假假數是。

但真當了一刻來臨的時候,他卻是格外的平靜。

好似一切又有回到了過去,做著那學堂上溫敦好學的儒子,對得課下時學堂裏面的打鬧半點兒也不縈於心的臨坐在窗下一只手閱書。

那時歲月靜好,只有得滿腔的熱血投筆報國,立志做得一個為國為民的清官良相。

“子禾兄,此書可否借我一閱?”

“可。”

“多謝。”

“我見了你書中的批註,有許多處可是與我不謀而合,只道這裏,我有了相佐的想法。”

“哪裏?”

“天地道理,立法公正,但這當中是否也得遵循人情世故?到底是為人立法,從業為人,若是只依憑著天地法則,是否也太顯得薄情寡幸了些?”

“但若人人以人情世故從法,棄於乾坤,又何以得公理之說?”

正午的陽光滾出了雲層,但卻並不見溫熱,反而有著一股不知為何的浸透著骨子裏的三分峭寒。

有風靜靜的吹過發。

周之衡跪在刑臺上望著錦衣高坐的男人,像是一點兒也不意外他如此的決擇,感懷當中又有些許的悵然若失。只道這些年過去了,物是人非,他卻依舊還是那一副只認死理的執拗模樣,卻也不知道他究竟要一頭撞死在哪裏才方始回頭。

又或者鐵了心的一路走到黑,直至折斷至死,撞死在了那南墻上也不肯回頭。

這一切,還只是開始。

他若鐵了心的不放手,那麽,他只會是他這一條路上遇見的第一個人。

午日的光投落了下來。

祁青鶴坐在高案之上,一張臉冷的好似高山上冰封的寒冰一般,只望著跪在那裏面目全非的同窗人,在無數雙眼睛的註視下抽出了案上的那一支令簽。

——斬。

紅頭的令斬擲落在上,他便是正襟危坐在了那裏看著他人頭落地,面上卻是不見一絲的情緒。

刑場上少有的一片鴉雀無聲,像是有被他那一張生冷絕情的面容給駭住一般,便是連到嘴的尖叫聲都卡在了喉嚨裏頭發不出來。

一個人究竟要寡情薄幸到何種地步才能如此的不動於衷?

又要絕情要何種地步才能如此不為所動?

看著他從刑場上走了下來時,圍著的百姓心裏又有敬畏又有寒怯,卻也有大惡得懲的快意上頭。只在他走遠了不住後歡呼高叫了起來,為這一樁駭人聽聞的大案完美收幕。

“……”

祁青鶴收殮了周之衡的屍身,依律,大犯不得入墓。便將他與他心心念念的娘子同葬入了一座棺槨之中,題碑刻墓只寫了一行“周氏夫婦之墓”。

他至最後一刻也沒有將他娘子已死的消息告訴他知。

新墳之上未有掛幡,只掛上了兩人的發繩。

墳前燒的不是錢紙,而是他通宵宿夜趕著寫給心心念念的娘子的家書。

每一句開頭都是卿卿吾愛。

每一句結尾都是吾安勿念。

待到黃紙燒盡之時,忽有一陣長風吹起,揚起了那一捧的灰燼飛去了天空之上。祁青鶴擡起了頭尋著那灰燼飄去的地方望了過去,只看見一雙相互依纏的燕穿林飛去,一同飛去了遠方。

“……”

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暮昏,晚霞已是殘涼。

只一走進了屋子裏,就聽著紅爐煮茶的聲音正在咕嚕的響著,明明還沒有品嘗,但那清色與暖香卻已無聲的入了喉,溫著身子好似也有不再那般的冷了。

他站在廊下望了許一會,看著她褪了鞋襪的倚靠在了朱欄上看書,神容悠然愜意的模樣。

就這樣站在了那裏望了許久,卻不知為何的不敢走過去貼著她的身子。

明明他身上這般的冷的。

明明他已經凍得快要經不住這般的寒了。

那裏原是有他寄於此間最後的溫暖,是他心心念念的歸處。

周之衡有問過他,若是有朝一日他的夫人生死受擒於他人,他當真能做到不聞不問的拿此生的枕邊人生死於不顧不從不屈,只守著那一道冰冰冷冷的天理公道不折?

他沒有回答他。

因為,他也不知道,甚至於有那麽一刻,他也開始為之動搖這世間的情與法。

“相公?”

察覺到了他正立在了那裏,仲藻雪有一驚,卷著書的手一怔,神色很是意外的模樣,卻又很快的回過了神來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向他跑了過去,“你回來了相公,怎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

她小跑了過來想要像往日一樣抱他,卻被他掙開了手。

“相公?”仲藻雪擡頭望著他。

“會凍著你。”祁青鶴說。

作者有話說:

三更有些勉強,還剩下的就放在新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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